第二章

第二回 难得上学霓虹乐，最是可恨小大人
　　三小时后，张桃花来到了花都市长乐街福人医院，裹着夜色急促的脚步声在医院的院子内响起，张桃花一路几乎小跑着向着重症监护室走去。
　　病床上，柳才福睁开了眼睛，守在一旁的张桃花急忙问道：“当家的，你感觉怎样？”
　　柳才福摇摇头，挣扎着就要起来，声音有些沙哑：“扶我起来，我们回去吧！”
　　“那怎么行，医生说还要再住院五天才能出院！”张桃花脸色一急，赶忙伸手将他按住。
　　柳才福语气有些强硬的说：“不住了，我感觉我已经好了，回家吧！”
　　张桃花看了脸色苍白的柳才福，知他的脾气的她，此刻不知道该如何开口，心里阵阵着急。好在这时，病房的门被推开了，打破了僵局。张桃花转头看去，急忙起身说道：“三哥来了，快点坐！”
　　“三哥！”柳才福愣了一下，语气中有些激动的叫了一声，说着就要起身。柳元洪见他要起来，急忙上前将他按住，有些责怪的说道：“才福你可不能随便乱动，万一拉开了伤口可就麻烦了。”
　　柳才福扯着嘴角一笑，躺在床上说道：“三哥，我觉得我已经好了，能不能现在就出院？”
　　柳元洪立即摆手说道：“那不行！医生说让出院才能出院，这个是不能开玩笑的。钱的事情你就放心吧，刚才有人给你捐了一万元，刚好够了药费，你就安心的住下，等好了再去找找人家好生感谢。”
　　柳才福听到这消息后，这才点了点头，苍白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微笑：“那就听三哥的吧。”
　　“嗯。”柳元洪吐出了口气，站起来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：“行了，我还有些事情就不陪你了，出院的时候我再来接你。”
　　“三哥你有事就去忙吧，我这边有桃花照顾着就行。”柳才福笑着说道。
　　“那行，弟妹才福就交给你了，医生那边我打过招呼了，有什么问题只管找医生就行。”柳元洪便往出走边叮嘱道。
　　“三哥就放心吧！”张桃花跟在柳元洪身后点头答道。
　　“嗯，你快回去照看才福，千万别让他提前出院，我这就走了。”柳元洪摆摆手阻止了张桃花的相送，转身快步离去。
　　柳元洪家，霓虹端端正正地坐在凳子上，神情有些拘谨。李凤英看了她一眼，笑着说道：“霓虹，把这里当作自己家就行，有什么事情就跟婶婶说。”
　　“嗯！”霓虹点了头，脸上依旧有些紧张，望着李凤英怯怯的说：“三婶，我可不可以回家去住……”
　　李凤英看了霓虹一眼，笑道：“那也好，这几日你向阳哥哥去他外婆家了，晚上我就和你住你家好了。不过现在时间还早，你先看会电视，婶婶给你做饭去，吃过饭了我们一起去你家。”
　　“三婶，我也去帮忙！”霓虹急忙站起来，望着李凤英认真的说道。
　　“那你帮婶婶把门后的葱剥了，剥完了就放在桌子上，自己看电视好了！”李凤英想了想笑着说道。
　　“嗯！”霓虹展颜一笑，小跑到门后拿出几根细葱慢慢的剥了起来。
　　“这孩子！”李凤英摇摇头，转身出了房间。
　　已经深夜了，霓虹独子坐在桂树下等待着。三婶说了，今天晚上爸爸妈妈就回来了，所以她从天刚黑就坐在这里，现在已经好几个小时了。脚步声响起，正在桂树下静坐的霓虹听到响声，脸上立即换上了笑容，起身快步向着门口跑去，一连串的声音在空气中洒落：“爸爸妈妈……爸爸妈妈……”
　　满脸都是泪痕，霓虹撞进柳才福怀中，柳才福呵呵一笑，伸出左手弯腰将霓虹抱起，笑着说：“都这么大人了，怎么还哭啊！”
　　“爸爸……”霓虹扁着小嘴，哽咽道，“我以为你们不要我了……”
　　“呵呵，爸爸怎么会不要自己的女儿啊，你看我们这不是回来了么，不哭了！”柳才福一脸微笑的安慰着霓虹，然后转头对着张桃花说，“快把袋子里的香蕉拿给孩子！”
　　“知道了！”张桃花点点头，有些担心的说道，“你还是放她下来，万一拉开了伤口可就麻烦了！”
　　“没事，你快去做点饭给孩子吃。”柳才福笑呵呵的说着，但还是放下霓虹拉着她进了房间。
　　房间内灯光有些昏暗，灰白色的墙上贴了数张带有日历的年画，不大的木板床上两条带有补丁的被子整齐地叠放在床头。丝丝冷风透过早已没有玻璃的，用硬纸板挡着的窗口钻了进来，拂动了柳才福空荡的衣袖。
　　借着土黄色的灯光，霓虹看清了柳才福空荡的袖管，立即跳起来叫道：“爸爸，你的手……手没了……”
　　“呵呵，没了就没了。”柳才福伸手擦去霓虹脸上的泪痕，笑道，“就算没了右手，爸爸也能养活你。你相不相信爸爸？”
　　“嗯！”霓虹哽咽着点了点头，双手却紧紧抓着柳才福空荡的衣袖，眼泪擦也擦不完的往下掉。
　　良久后，张桃花的声音响起：“霓虹，扶你爸出来吃饭！”
　　“知道了！”霓虹急忙出声答道，扶起柳才福向着院子中走去。
　　石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，霓虹和柳才福坐定后，张桃花递给了柳才福一只勺子说道：“你用勺子吧，方便一些。”
　　“嗯，这样也好，左手可是不会用筷子的。”柳才福接过勺子笑道。
　　“爸爸，吃菜！”霓虹伸手握着筷子夹起几根咸菜，小心翼翼的向着柳才福伸去。
　　柳才福哈哈一笑，张开嘴吃了这几根咸菜道：“还是霓虹乖。对了，爸爸忘记告诉你了，明天你就可以去学校上学了。”
　　“呀，真的吗？”霓虹一脸兴奋的尖叫道。
　　“当然是真的了，开不开心啊！”柳才福笑着说道。
　　“开……不开心！”霓虹说着脸色又是一变，拼命的摇头道，“我不喜欢上学，上学了就不能玩了。”
　　张桃花听着有些生气了，板着脸斥责道：“你这孩子就知道玩，你爸爸好不容易省下来的钱，托你三叔给校长说了声，才给你报了名让你去读书识字，你就这么不去了。”
　　“行了行了，不要再骂了。孩子小，爱玩很正常。”柳才福赶紧开口挡住了张桃花的责骂，然后转头望着身边的霓虹说道，“霓虹，要听话，这学咱一定要上。爸爸可是盼着霓虹考了大学，到时候带着我和你妈去享享清福。”
　　霓虹眼睛蓄满了泪水，望着柳才福重重地点了点头道：“我一定要考上大学！”
　　“哈哈，好！我和妈等你考大学。”柳才福大笑，搁下手中的筷子，伸手抚摸着霓虹的小脑袋。
　　次日，霓虹在柳才福的带领下，背着张桃花连夜用布缝的书包，蹦蹦跳跳的来到学校。学校很大，有着巨大的漆红铁门，进了大门迎面就是旗台，鲜红的五星红旗正迎风飘扬。旗台两旁是两个砖头砌成的花坛，各色的花儿争先绽放。越过花坛便是一排排教室，南面的瓦房是一到三年级，北边两层楼房是四到六年级。柳才福看了看，带着霓虹来到了南面的教室。每一个蓝色的木质门上都写着‘请讲普通话’的字样，远远的就能看见，其中一个门上方挂着木质长方形的牌子，标示着‘一年级(2)班’，门口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女老师，是霓虹的教室。
　　“爸爸，你回去吧，我自己进去。”霓虹伸手攥紧了斜穿过肩膀的书包袋子，脆生生的说道。
　　“那行，爸爸中午来接你！”柳才福蹲下帮霓虹理了一下衣服，起身松开了她。
　　“好！”霓虹点点头，深深地望了柳才福一眼，转身走向了教室。
　　由于开学已经三天了，所以此时教室里所有学生做的整整齐齐，老师早早地守在了门口，见到霓虹过来笑道：“霓虹，快点过来，要上课了。”
　　霓虹快步上前，望着有些年迈地老师问好道：“老师早！”
　　“你也早啊！”老师慈祥一笑，伸手拉住霓虹的小手，转头对远处的柳才福点了点头便带着霓虹进了教室。
　　可能见新来了一个学生，此时底下发出阵阵声音。砖头砌成的讲台上，老师拍了拍手压下了嘈杂的声响，望着底下的学生说道：“同学们，大家安静一下。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学生柳霓虹，大家以后要多照顾她，知道了吗？”
　　“知……道……了……”拖长的稚嫩声音在教室响起，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讲台上的霓虹。
　　老师点点头，指着第二排调换好的空座位说道：“霓虹你个子小就坐那里吧！”
　　“嗯！”霓虹开心的笑了笑，急忙向着那空位子走去。
　　“老师，我不和她坐！”座位旁边的小男孩站了起来，大声的说道。
　　老师皱了皱眉头，轻声问道：“柳向阳，霓虹是你的同学，你要爱护自己的同学，怎么就不和她坐了？”
　　柳向阳看了霓虹一眼，然后大声说道：“老师，我外婆说她有狐狸眼，长大了就是狐狸精，我才不小和她坐呢！”
　　老师听后愣了一下，有些生气的说道：“柳向阳不可以这样说自己的同学，这样很不礼貌。以后可别这样了，不然老师就要惩罚你了，坐下吧！”
　　“哦！”柳向阳有些不愿意的坐下了，眼睛盯着身旁坐着的霓虹，拿出铅笔在桌子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线，哼道：“你不许超过这条线，不然我就打你。”
　　霓虹怯怯的看了桌子上的线条，怯怯的说道：“向阳哥哥，我的书好像放不下，能不能……”
　　“哼，谁是你哥哥了！地方不够，可以坐到其他地方去。”
　　“可是，没有其他地方了……”
　　“算了，再多给你一些地方！”
　　柳向阳擦了原来的线条，往自己方向重新画了一点，不多不少，刚能放下一本书摊开的空间。霓虹咬了咬嘴唇将书放了上去，端正的坐在位子上跟着老师念：“a……o……e……”
　　刺耳的电铃声响起，随着老师的一声下课走出了教室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，慢慢地向着霓虹围来。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女孩，望着霓虹道：“原来妈妈说的狐狸精就是你啊！”
　　“我不是狐狸精……”霓虹抬起头小声的辩解道。
　　“我妈妈说你是狐狸精……”
　　“我奶奶也说了……”
　　……
　　七嘴八舌的声音在教室回荡，霓虹被众人夹在中间动弹不得。柳向阳更是起身，将屁股下的长板凳猛地一抽，霓虹没有防备的摔倒，头重重的撞击在后排的桌腿上。
　　“呜呜……”哭泣声从霓虹的口中发出。
　　“哈哈，看，狐狸精哭了……”众人齐齐笑道，将霓虹的铅笔摔在了地上，书包里的书也被掏出来丢的满地都是。霓虹边哭边捡着自己的书和断裂的铅笔，眼泪一滴滴的掉落在地上，将满是尘土的砖块染的发黑。
　　“你们做什么！”老师突然走了进来，望着一群人围着霓虹，大声呵斥道：“谁叫你们这么欺负自己的同学了，真是不听话。刚才欺负她了，都站到讲台上。”
　　柳向阳仰着头走上了讲台靠墙站好，目光中一点悔意也没有。老师望见霓虹红肿的双眼，上前将霓虹拉起，递给她三颗糖轻声说道：“霓虹吃颗糖，可甜了，别哭了，乖！”
　　“嗯！”霓虹用手背擦了擦泪水，哽咽道，“妈妈说，不能随便要别人东西。”
　　“呵呵，你上课听得认真，这是老师奖励给你的。”老师蹲下来拍了拍她身上的土，慈祥的笑道。
　　“嗯！”霓虹泪眼婆娑的点了点头，伸手接过糖，小心翼翼的将放进衣兜里，最后还用手拍了拍张开的衣兜口。
　　“为什么不吃啊？”老师有些疑惑的问道。
　　“我拿回去和爸爸妈妈一起吃！”霓虹望着老师认真的说道，“他们还没吃过呢！”
　　老师鼻子有些发酸，替她装好了书，转头笑道：“好好上课，要是学的好，老师再奖励你！”
　　“嗯！”霓虹开心的笑了。